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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忆起


又是一个骄阳如火的天气,四个超级人类,仍是远远地吊着。一直到了太阳西斜,他们仍是不疾不徐,在数里外跟随着。

这整整一天,段文才无数次的回头观望,眼见夜晚临近,心中的恐慌越发浓重。他师出离火剑宗,修行的是离火剑决,现在连剑都被夺走,还谈什么英雄救美,仗剑江湖?

想到今夜对方可能还会再来突袭,那双黄的吓人的眼珠,和其中包含着的贪婪目光,实是让他毫无斗志,只想尽早脱身,结束这一切。

他偷眼打量左小落,她正昂首眺望前方,她白皙的脖颈,与尖俏的下颌,连起一条完美的弧线。

这一条弧线,简直让他心中直欲抓狂。可是……左小落是好,但哪又及自己性命珍贵?

忽然间,凭空一股恶风袭来,这风呼啸而来,风力奇大,几乎让众人站立不稳。

柳守则顿住脚步,伸手去抓这股风,自然是毫无所获。他四下环顾,眼中的迷茫之色越来越浓。

悄然间,又有一股股飓风平地升起,似从九幽黄泉汇聚而来,只是瞬息的光景,天地之间已是狂风肆虐,黄沙乱舞。

不见日月,不见天地,宛若地狱。

柳守则仍是竭力张开双目,仔细看着这个昏暗的世界,喃喃的问道:“这是哪里?”

左小落就在他身旁,鬼使神差的听到了他的喃喃低语,大声问道:“你还好吧?这是沙漠啊!”

“沙漠?”柳守则的声音,像是在梦呓:“不对,不是这个名字,这里应该是....?”

忽然间,柳守则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如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天光乍现,云开雾散,无数画面掠至心头。

“这不是沙漠!又会是哪里?咦?”左小落话说到一半,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因为她看见,在漫天黄沙之中,柳守则双瞳亮如白昼,其中流光溢彩不停翻涌,好像有一幅幅斑斓画卷掠过,恍若幻梦。

左小落使劲揉了揉眼睛,几乎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他的脸上。那一双瞳孔,既没有什么画面,也没有混沌和迷茫,现在已经变得通透清澈,像是无暇的翡翠。

“不对,这不是沙漠。”柳守则坚定而缓慢的摇头,他的声音变得艰涩,难以形容的奇怪。

在这末世般的昏暗中,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种莫名的嘲弄:“这里应该叫做妖魔域,只是……这还是妖魔域么?恒久不灭的妖魔域,万刃罡风啊……就只剩下这点东西了么……”

他的笑声逐渐变得肆意而狂放,他手指漫天飞砂,笑道:“师兄,师姐,你们看,这就是妖魔域,这就是万刃罡风!哈哈哈,就这缕万刃罡风,还需要你们的性命来挡么?”

他笑声变的凄厉悲怆,直透漫天风沙,刺入众人耳膜。

笑了半晌,这神憎鬼厌的笑声终于止歇,随之而来的是压抑而低沉的哭声。

无数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这是过去多少年了?天虚宫,不归崖,三十六金丹修士。万刃罡风中,一张张消逝的面孔。

师尊。

所有固守的人和物,在时光长河中,悄然湮灭。

一切已烟云消散,归于虚无。

自弥漫沙尘中,一只柔荑突的伸来,冰凉而坚定,紧紧握住了他。

这一握,握住了那丝清明,也握住了今生因果,尘世羁绊。

…………………………………………………………

左小落似懂非懂,但她确定,自己清晰看到了,柳守则真的从漫天风沙中,抓出了一缕风,那是一缕能搅烂撕碎世间万物的风。

数日来追踪的敌人,就在那缕风中瞬间消散。



今日,在沙暴最猛烈时,骨瘦老人乘风而来,他的异能在狂风沙暴中,才显示出真正的威力,他居然能够融入在漫天黄沙之中,改变自己躯体的大小和形态。

当一张高百米,宽几十米的巨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并张开大嘴在风沙中狂笑时,仿佛魔神降临,众人无不惊骇。

段文才当下彻底胆寒,立刻祭出一道保命符箓,在一团碧绿光芒包裹中,远遁逃离。他逃的极快,仅仅是碧光一闪,便再没了他的影踪。

枯瘦老人追赶不及,出奇的愤怒,在他的那张恐怖的巨脸,在风中咆哮时。

她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柳守则动了,他的手布满真元,在风沙中有节奏的划动,然后极为艰难的,抽出一缕泛着寒光的风,逆风一抛。

四团血雾在风沙中一闪即逝,瞬间消失。

然后这场突如其来的沙暴,也渐渐停息,天地重归平静安宁。

………………………………

天空中厚厚的云层被一阵微风吹散,露出了一片极美丽的星空。

危机过去,才让人发觉,今夜的沙漠,竟是冷得这么寒彻透骨。

连日来的逃跑,大家的疲惫几乎达到了顶点。分服下左小落仅存的几粒养神丹后,寒意稍减,便披着薄薄的毛毯,挤在一堆沉沉睡去。就连左青峰这个练气巅峰的修士,也扛不住多日艰辛,在人堆中刚调整个舒适的姿势,便顷刻昏睡。

唯有左小落睡意全无,和柳守则并肩站在沙丘上,二人并未言语,只是仰首驻立,看着同一片星海。

柳守则心神通明后,整个人气质变得安宁从容,俊朗的面孔上,再没半点疑虑和迷茫。

终于,左小落忍不住问道:“那四个人,真的是被什么万刃罡风撕碎的?”

“是,我曾听师傅说过,妖魔域风沙万刃,恒古长存,现在看来,没什么是恒古不变的,就是今天的这缕刃风,也彻底消散了。”

柳守则面上有丝怅然,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对于你们来说,这些从来就没存在过,也谈不上什么消散。”

左小落沉默片刻,明眸中映出漫天星海,认真的说:“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救了我二哥,救了我,救了大家,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柳守则悠悠道了声:“多谢。”

左小落轻笑道:“谢我?应该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们就算不被沙暴埋了,也逃不过他们的毒手。”

柳守则神智一片清明,只是淡淡一笑。

要不是她无心一握,多了那丝气机牵引,自己或者已生出魔障,永坠混沌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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