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皓发现，原本躲得远远的齐曳尘，现在寸步不离。手里拿着三种不同难度的练习册，时时刻刻都在刷题，好像要昭告全天下他现在学习有多努力。
沈皓望着他一反常态的乖巧安静，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头：“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齐曳尘答得不假思索：“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一起学习啊！”
沈皓的心情沉了下来。
这么听话，不过就是为了和他一起学习，好配得上心仪的女孩子。
现在让全校人看见他努力学习，杨晓茵自然会听到风声。
齐曳尘不会是想靠传出自己努力学习的消息，来打动杨晓茵吧？
“你做这些表面功夫，她可不一定能看到。”
“啊？谁？”
昭然若揭的心思还不承认，嘴硬得很。
沈皓看着齐曳尘一脸茫然，不由地咬牙。
表面上却仍然是冷淡的。
齐曳尘正想每天招摇过市地和沈皓同行，就遭到了晴天霹雳。
沈皓回了宿舍，冷冷地甩下一句：“在外面别跟着我。”
“为什么？！”
“不想被别人看见。”
沈皓的嗓音低而淡，在齐曳尘心里重重地敲了一下。
平静相处了这么多天，他好像忘了，沈皓原本有多讨厌他。
比起怕死，酸楚难过的情绪更深，在胸口一圈圈泛开涟漪。
沈皓从书柜里拿出厚厚的一叠辅导书和试卷集：“明天做完这些，别想些有的没的。”
齐曳尘哑着嗓子强笑：“怎么这么多？我搬去教室一起做……”
“只能在宿舍写。”
“？？？”
齐曳尘终于回过味来了。
给他做这么多题就算了，居然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们一起学习，还限制他出门？！
太过分了！
刚有些垂头丧气，忽然想起，自己好歹是校霸，还是能发脾气反抗一下沈皓的吧？
于是他把椅子一踢，把沈皓刚递过来的辅导书推开，鼓起勇气来蛮横地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沈皓也不后退，定定地看着他，眼角微挑。
凉凉的眼神和他僵持，端着厚书的修长手臂纹丝不动。
齐曳尘吞了吞口水。
不听话的话，沈皓会不会更讨厌他啊？
这么厚一摞书，还挺重的，沈皓拿了半天，手会不会疼啊？
半晌，沈皓终于扭头抱走了书：“爱做不做。”
“等等！”齐曳尘几乎是瞬间就怂了，“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半个小时后，齐曳尘恨恨地想，既然沈皓讨厌他，他也要开始讨厌沈皓了！
齐曳尘迅笔疾飞，把一整叠试卷的基础题都刷完了，因为练得太多，比以前答题速度整整提升了一倍，看到套路题甚至能一秒心算出答案。
只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写得这么快，至少数理化考试的时候，留给大题的时间更多了。
考试当天，齐曳尘做每一科卷子的时候，下笔都很犹豫。
窗外枯叶零落，教室里全班同学笔尖沙沙声的协奏，衬出他一个人的纠结格外孤独。
粉色的头发比之前更长，柔软地垂在颈侧，余光就能瞥见。
就是因为这一头粉色的头发，让他忐忑踟蹰，不敢去见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干脆留下来住校。
一住就是好几个星期。
他也想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骄傲地拿给他们看。
第一次见到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不想看到他们对叛逆儿子失望的眼神，更不想看到习惯后的麻木。
可是……
想起郑西把他叫去办公室时毫不遮掩的怀疑，齐曳尘最终放下笔，数了数卷面上已经答好的题目，默默算了一下。
应该能有一个不上不下的分数。
能取得对父母拿得出手的进步，但也不会招来老师的怀疑。
……
成绩出来的那天，郑西带着一张班里排名表进来了。
还在课间，规整的表格就被他贴到了黑板的右下角。名字第一列，班级排名第二列，年级排名第三列，随后是各科成绩。
“这是咱们班高三后的第一次大考排名，考差的同学不要动摇对自己的信心，考好的同学也……咳咳，不要太骄傲自满。”
他说着，目光转向班里某一个角落。所有同学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看，看到了齐曳尘的那头粉毛。
考得好？不可能是校霸。
于是视线顺着那头粉毛，到了后面一排。
但是学神骄傲自满也没关系，人家每次考试都甩开年级第二一大截，从来没掉下来过。
所以老郑在看谁呢？
郑西刚走，课间还剩几分钟，班里人瞬间就要涌上去看排名。
赵彦第一个抢先跑到黑板前面：“都让开，让我先看！”
其他人也不敢上前，自动给他让开一圈。
赵彦远远地冲教室后排的齐曳尘喊道：“老大，让我看看这次咱俩谁是倒数第一！”
正在喝饮料的齐曳尘差点呛到。
赵彦直接从底下逆着找名字，脸上眉飞色舞，也不知道是在得意什么：“这次我是倒数第一！！！”
他看完排名就从黑板前面退下了，其他人一拥而上，纷纷找自己的名字。
齐曳尘嘴里咬着吸管，看着教室右前方乌压压的脑袋凑在一张小表格前，忐忑不已。
很快，人群里传来一声：“卧槽？齐哥？？？”
“卧槽”声呼啸连天，很快变成响彻天花板的哀嚎。
“齐哥这次居然比班里平均分高！！！”
“真的假的你眼瞎了吧？”
“老郑把名字打错了吧？”
“可是旁边还有总分呢……”
“肯定是跟别人打错名字了，等发下卷子来，不就知道谁的名字跟齐哥对调了？”
赵彦一听眼睛也亮了：“哇，老大，你快去拍张照片，纪念你的辉煌时刻。等卷子发下来可就没了！”
齐曳尘：“……”
他在众人瞩目之中上前，但没拿手机拍什么照，只是确认了一下各科分数。
松了口气。
不多不少，恰好是他想考出来的分数。
下一节课的课间，各科课代表终于把卷子都抱过来，一个个发下去。
第一个发卷子的英语课代表走到齐曳尘桌前的时候，“嘶”了一声：“齐哥，这种刁钻的完形填空题你居然能选对？我发的所有卷子都全军覆没了！”
齐曳尘心里打鼓，但酷酷地抬着头：“怎么着？不行？”
英语课代表怂了：“没有没有，蒙对也是答对！”
语文课代表走到他面前，看到卷面分数也愣了一下，下意识翻到第二张作文答卷，惊呼出声：“卧槽，齐哥作文就扣了五分！！！”
作文扣了五分是什么概念？
沈皓的作文，行文规整、情感丰沛，还经常被语文老师夸有内涵，甚至被选到燕淮本地的少年文摘头版，分数才会在扣五分和满分之间徘徊。
终于，教室里其他角落的课代表闻言，也纷纷开始找齐曳尘的卷子。
惊呼此起彼伏，终于有人又冲到黑板前确认了一下排名和分数。
“妈呀，这么一看齐哥的分数好像没打错……”
齐曳尘一下子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
“怎么从倒数第一冲到年纪前三百的！教教我！！！”
“齐哥牛啊！！！”
齐曳尘一直都是被全班人绕道走的，从来没被这么多热切的眼神看过。
看来同学们对成绩的渴望超越了恐惧。
被所有人善意目光包裹的感觉很温暖，齐曳尘甚至有点舍不得。
他不由地想：如果自己不是校霸就好了。
一定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等所有卷子发下来，围着他的人安静地回去看着自己的卷子，看分的看分，聊天的聊天，有人哀嚎有人欢呼。
他下意识扭头，和沈皓四目相对。
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常年的年级倒数第一。全班同学都找平时和自己水平相似的人聊试卷上的内容，自动避开他们俩，形成了几个交流考后感想的小圈子。
他和沈皓周围空出了一方无人注意的小天地。
齐曳尘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终于对沈皓说了一句：“谢谢你教我。”
校霸不会道谢，也很少感恩。所以他这些天都没道过谢。
声音太轻了，因为齐曳尘甚至怕沈皓听到之后，会怀疑他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在嘈杂声里说完这句自己都快听不到的话，齐曳尘猛地转过头去。
道谢都像做贼心虚。
身后，沈皓抬头敛眸，也在嘈乱中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然后在没有人注意到的瞬间，微微弯起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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