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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去 回不来(0191)


  山椿想顺着二台土往冲下走,可荆棘勾藤茅草把路封住了,只有依稀的脚印痕迹在灌木丛中证实以前这里是条路,人要猫着身子从那些刺藤子和灌木丛中钻过去才行。山椿看看古袢儿,她那一身薄衫衫,如果要钻过去,怕是要挂烂不少吧。

“椿老弟,你回来了?”山椿正在为难,从灌木丛中的脚板印里钻过来两个人给山椿打招呼。

“哦,山毛哥,回来了?”山椿见是章山毛和李永菊两口子,忙问道。

“回来挂挂青。你要去哪儿?”章山毛应道。

“我想去看看这些地。”山椿指了指下半冲的二台土。

“哦,地荒完了,一块儿也没有了。你还是别去了,不好走,我们钻过去又转来,只是给我妈的坟挂了青,其他的祖坟没法去了,走不通。”山毛摇摇头。

“就这样两百米远,你看我们衣服挂烂了好几处,手和脸也挂出血了。”李永菊看着站在傍边的古袢儿说道。

“刚才看了看,下半冲好了,说是覃农在做种养合作社,已经把山上的路弄好了。”山毛又说道。

“哦,那还是不去了吗。”山椿听了,也看看古袢儿。

古袢儿看看章山毛两口子点点头。

“山椿老弟,这是哪位妹子?怎么不认得。”李永菊问道。

“哦,这是我们镇长,古袢儿。”山椿忙介绍。

“镇长?镇长好。”山毛两口子很尊敬的和古袢儿打招呼。

“我本家哥哥山毛,他爱人李永菊。”山椿给古袢儿介绍。

“你们好。”古袢儿也招呼二人。

“回来呆好久呢?”山椿问。

“马上走,马上就走。”山毛依旧那温吞水皮性,说话慢腾腾的。

“马上走?”山椿疑惑,这从重庆回来也不近,怎么回来就要走呢。

“嗯,马上走。久了没回来了,很想家,想回来看看。趁着清明节,就回来了。上午回来时堵了车,到家就是下午了。去挂青,可所有的坟头都被刺藤子和杂树杂草封住了,去不了,只好远远的烧了把纸,喊了声各位先人,来领钱了。”永菊呵呵地笑道,一脸的无奈。

“是这样,田无田,土不土,路没路,就是当下这山坡的现实。”山毛一脸的平和。

唉,现在的农村这大好的良田沃土荒了,心疼。改革开放后那些年,农村虽然人多地少,人人整天都在地里摆弄,这些地里种出的麦子、苞谷、红苕、宛豆、胡豆这些粮食作物养活了多少人家,给国家上多少万年公粮。柴胡、白芷、川芎这些中药材致富了多少人家,给国家交了多少提留款啊。那时家家户户都存有余粮,哪家不修仓不存粮?哪家不喂个羊子,不养几头猪,不放一群鸡几只鸭儿鹅儿?现在不行了哦,没人种粮喂家畜家禽了。

“山毛哥,不住几天才走,难得回来一次。”山椿劝山毛住下。

“想是想住,可回来一看,那老屋已烂的不行了,就是能住人也收拾不出来。就只好走了。”永菊到是快人快语。

“回来了,难道还找不到住的地方?”山椿想起这章家湾的留不住人,有些不好受。

“找是找得到,好几个本家老辈子都喊去他们家吃住,可多年在外为生计奔波,对家乡,对族人没有一点贡献,就连平时大小平常事都没能出上一把力气,真不好意思去麻烦他们。还是走的好。”永菊说的到是一个事实。

“都这个点儿了,走也不好办啊。”山椿看看天色不早了,这阵走,去那里呢。

“没事,我打听了,乡场上开了两家旅馆,可以住。又不远,走路也用不了多久。”山毛说着话,想起这回到老家还得去住旅馆,也是心梗梗的。

“还是不走吧,晚上去国满家喝酒,摆摆成门阵。”山椿劝道。

“下午回来时,国满看见我,也叫我晚上去他家吃住的。”山毛迟疑着。

“那不正好吗,都一家人,不必拘泥。”山椿说。

“那行吧。”山兵看看李永菊同意了。

国满的小院建在冲中部的一处山湾里,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直通小院,四周山坡上树木绿荫,与停车坪的绿化树木相映连续,看上去就是一处十足的乡村文明,只有那分布在停车坪和院坝里的太阳能灯杆映射着眼下的时髦和文明。

国满家的房子是前年新修的,没有按一般农村新修房屋那样修成楼房,而是按以前农村房屋一样,做了一字排开的正向五间,左右边各横折一间,共七间青瓦房。左边横折房后修了两间厨房和一间亮厅。五间正房正中一间是堂屋,安了香火神龛,树了祖宗牌位,书了祖宗家风。摆放了四把太师椅,其余就别无他物,显得古朴庄重,大气简洁。堂屋有两道门与两边的厢房相通,其余两间正房和两边转折横房是从阶沿直接开门,各房间互不干扰。每间房里都按城市住房装修设计和标准进行,都做了卫生间,装了空调和地暖。

左边横折房后面的两间厨房与正房是分开的,中间隔了一道阳沟,房与房之间相隔有两米宽,从正房的阶沿到厨房之间天上用山字闪水相连,地下用廊道相通。厨房两间,里面一间是真正意义的厨房,开了大窗,宽大通风排气,厨房的布置和设备完全按照城里宾馆厨房一样的标准,只是规模相对小一些。外一间是饭堂,摆了一张可从十六人吃饭的大圆桌,上面是朱红的桌布,滑溜溜的玻璃转盘,正中摆着一个花瓶,插着从山上采撷的剌藤子花,很是清香。饭堂朝正房方向开一道双扇大门,与廊道正对,厨房与饭堂一道门相通,饭堂外面的墙上开一个大大的推拉大玻窗,大玻窗墙处是一个亮厅,顶上是与厨房统一的屋顶,只是四周没墙,只用四根廊柱相撑,亮厅的四周上面挂着可收可放的细竹节编织的帘子,挨地面部分面朝正房院坝和厨房墙壁两面空着外,其余三面皆用不锈钢支架撑上造形精致的双层玻璃相拦,玻璃磨沙成画,透过画面玻璃可看见外面低两米的地里的果树和蔬菜,风吹树摇,影影绰绰,既规拦、安全、漂亮又通透。亮厅中摆放一小方桌和四张椅子,除面向院坝的一方外,其余三方都有生在廊柱上的宽宽的实木长板,可供人坐卧,一个精至的茶柜摆放在厨房墙壁那大窗下。整个房屋的房顶全是浅灰带绿的琉璃瓦屋面,墙壁下半部有一米五高浅灰带绿的墙面砖,上半部是白色的墙体漆喷面。院坝与小院左边的停车坪是深灰色的地面砖加暗红色的地面砖框边,小院没有围墙,只在院坝外边沿用不锈钢做了一道防护拦杆,整体和谐流畅。

“古镇长,我先送你回二爷家吧。”从山坡上下来,山椿准备把古袢儿送回二爷家再去国满家吃晚饭。

“不用。”古袢儿内心想跟山椿一起,迟迟疑疑地说道。

山椿不明白她是不用山椿送还是不回二爷家吃晚饭,便望着古袢儿也有些迟疑不决。

“不如一起去国满家吧。”永菊看出了古袢儿的心思,便看着古袢儿相邀道。

“这样不好吧。”古袢儿看着山椿轻声地说。

“好吧,没什么,国满也是好客之人,你去了他会很高兴的。”山椿内心不想待慢了古袢儿,只是碍于和古袢儿不是很熟悉,不便相请。

“好呢”。古袢儿虽然和山椿不是很熟悉,可在这里她只有和山椿最熟悉,不愿离开山椿一个人去二爷家,听见山椿这样说,便高兴的答应了。

山椿便打了电话给二爷说了。

“山椿,山毛,永菊,坐。”国满见山椿来到院坝便招呼道。

国满娘听到声音也从厨房里出来招呼山椿他们。

“国满,满娘,又来麻烦你们哟。”山椿道。

“国满,满娘,你们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山毛也急忙问候。

“满满,满娘,你们好啊。”永菊上前拉住国满娘的手。

“好,好,好。托共产党的福,我们这些老不死还能过这么好的日子。”国满笑呵呵呵的说道。

“好日子还在后头啊,要好好保重身体。”山兵边说边走进亮厅。

“国满,满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镇政府镇长,古镇长,今天来村上解决事情,晚了,回不了,我就把她一起叫来了。”山椿对国满和满娘说道。

“好,好,好。欢迎欢迎。”国满立即把古袢儿往亮厅让。

“打扰了。”古袢儿说。

“打扰啥子哟,多个人添副碗筷就是。就是不知道你们城里人吃不吃得惯我们乡下人的伙食,莫见笑就是哈。”国满娘上前拉住古袢儿的手,到亮厅里边坐下。

“上午见过古镇长,为四娃的事儿操心了。只是不熟悉,莫客气,莫客气。”国满上午在吃清明会的时候见过古袢儿。

“四娃那事情,你们这样处理就对了。”国满娘听见国满提起章四娃的事儿。

“呵呵,满娘听说了?”古袢儿听满娘说起章四娃那事儿,也急于想听听大家的反应。

“听说了,就是没有影儿的事嘛。这事儿,说有也有,说没有也就没有。人都要相信人好,人都要为了人好,家稳定了就好。何必那么认真呢。”国满娘对着古袢儿说。

“大家都这样认为吗。”古袢儿又问道。

“心里亮堂的人,看事儿都亮堂,认为这样好啊。心里不亮堂的人就难说了。”国满说道。

“那怎么办?”古袢一听有些人不相信有些着急。

“管他呢,心里不亮堂的人有几个?不必理他。”国满说道。

“就是,七爷子还八条心呢,那有做事能让人人满意的?你们坐,等火队长来了就吃饭。”满娘说完就进厨房去了,洪芳也跟进去帮忙。

六点半,火队长到了。

一盆风吹猪排骨炖风萝卜汤,一盆酸菜炖鸡和白乌鱼,一盆嫩笋烧鹅,一大碗腊肉,一盘烟薰狗腿肉,一钵清水煮青菜豆角油菜尖,一壶自酿糯米蒸馏酒,一碗蜂蜜也端上了桌。

因为人不多,国满把晚饭摆在了亮厅的小桌上。古袢儿看到桌上的菜肴,闻着馋人的香味,心思开了。乌鱼吃过,可没吃过炖的,而且还是和鸡炖;风吹排骨炖风萝卜吃过,但却是满满的油腻和油泡沫,这盆里却没有泡沫也不油腻;嫩笋烧鹅,没吃过;腊肉到是吃过,却没这腊肉的瘦红肥白通体透亮;狗肉,没吃过,能吃不?那酒,说是糯米自酿,却又不是吃过的米酒的样儿,却是微微的青黄晶莹;那蜂蜜,也不似自己在超市里买的那黄黄的粘稠稠的样儿,是一碗如雪白的凝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碗炼好凝固的猪油。这是要把人诱出馋虫来吧。

“山椿,回来了,也不报个到。”火队长,人瘦小嗓门大,还未到院坝,还没看到山椿的影子,声音就传了过来。

“火队长,我终于晓得章家湾人出去了就不想回来的原因了。原来就是你火队长管得宽,回过家都要向你报到,哪个还敢回来。”山椿听见声音,和火队长开起了玩笑。

“这个不是哈,人家不想回来,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勾了心。”火队长说着话来到了亮厅。

“嗨,古美女,你还舍得在这里吃饭过夜哇,都说我们农村人出去了,就被城市勾住了心,不想回家。你城市美女又是被啥子勾住了不想回家呢。”火队长看见古袢儿,又开起了玩笑。

“我,我。办事儿晚了,没车了。”古袢儿是认识章山火的,知道他爱开玩笑却仍然被闹了个大红脸。

“对镇长不尊,还想不想当队长了?”山毛对山火说。

“毛哥,你回来,我这队长立马让你当。当这个破队长,级别没有,工资一年才几百块,不如你一天挣的多。还要不要的就被别人骂来骂去,祖仙都不得安宁。”火队长和山毛、永菊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谁敢骂你,敢骂队长,怕是不想在章家湾混了哦。”山椿也挤兑山火。

“嗨,你不晓得,章家湾三岁以上,学会了骂人的,只要办事儿没合到他心意的,那个都敢骂我火队长。古镇长她们那些领导更是敢骂,有安排的事儿没干好就开骂。”山火又对把话引向古袢儿。

“那哪是骂,就是商讨工作哈。”古袢儿不懂这乡下人的说话风格,急急的解释。

“呵呵,古镇长,你别听他的。他这人爱开玩笑。”山毛说道。

“不是开玩笑哈,真的是挨骂。喊修路出工,他骂,喊不出工就投钱,他还是骂;喊割公路两边的杂草,他骂,草没割,车过路被挂花了,他还是骂;喊把坡上土里头的杂草杂树清理了,他骂,没清理杂草杂树种不出粮食,他还是骂;喊不准荒了土地,他骂,喊把土地承包给别人来种,他还是骂;喊开会评困难户,他骂,评了困难户,他说不公平,还是骂。反正,什么都开骂,什么都该骂。”火队长一脸的无辜。

“好,好,好。别扯了。开饭。”国满笑呵呵的招呼到。

“当队长就是要好皮气,不然就气死了。我看你火队长再当几十年也气不死。古镇长,别管他这个猴儿的。”国满娘从厨房里出来。

“这年月,基层工作不好做。”山椿说。

“那是,古镇长也没少受气吧。”山火附和道。

“我是经验不足。”古袢儿拉了永菊坐在了横方。

“你几个要多敬下古镇长的酒哈,镇长就是镇长,大家都说今天的事儿解决得好。不然章家湾要整出大事。”火队长提起酒过来壶滗酒。

“这不是我的功劳……。”古袢儿想解释。

“镇长,当然有水平哦,你火队长以后要多支持古镇长的工作,不要挨批评就说委屈了。”山椿急忙打断古袢儿。

“不扯这些,喝酒。”国满招呼大家喝酒。

“蜂蜜可以润肠肺,愿吃的舀点在酒里。”国满娘端着蜂蜜问。

“先吃菜哦。酒慢慢喝,把肚子填饱了再说。”火队长搛起一块狗肉。

“没做几样菜,也不知味道好不好,古镇长,你将就着吃。”国满娘对古袢儿说。

“唉呀,不好吃,不好吃。”火队长咽下狗肉,边说边去搛第二块。

古袢儿刚想去搛狗肉,听火队长这样一说,就缩回了手。

“别信他的,狗肉可好吃了。特别是这烟薰没下过灶头的。他是怕我们吃了,他少吃了。”永菊对古袢儿说。

大家都笑了。

“好吃,好吃,真香。”古袢儿吃了一块,连连说道。

“喜欢吃就多吃点。”国满娘伸手给古袢舀了鱼和鸡一碗汤。

“太好吃了,还真没这样吃过鱼。我也要炖鱼吃。”古袢儿边吃边含混不清的说。

“嗨,古镇长是我们村的好领导,也能和我们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又喜欢我们满娘煮的菜。我看我们每一个人今晚都得给古镇长添一样菜。古镇长,你说要不要得。”山火想捉弄古袢儿。

“不用,不用,谢谢。”古袢儿说道。

“不行啊,你是我们的镇长,大家的心意,你得领。”山火不放过。

“那好吧。”古袢儿眨巴着眼答应道。

“别听他的,你自己愿吃啥搛啥,不客气就行。”国满娘对古袢儿说,古袢儿点点头。

“你个鬼猴儿,吃你的饭。转着心思想捉弄人。”国满娘又对山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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